身為父母,往往不給比給還難

2009022809:49
文/聶雲】

許多人常問我育兒感想,我會說:「你以為他可以照著你給的東西,長成你希望的樣子。但後來會發現,小孩不是電腦,不是你灌什麼軟體,他就會變成怎樣的系統。因為他跟我們一樣,有天生的個性、思想。我們頂多就是給一些外掛程式而已。」

我也曾覺得「不過是養小孩,有什麼難?」直到老大出生,才發現一切都跟想的太不一樣了。和許多人一樣,我也是在當了爸爸之後,才開始學習怎麼當爸爸。

從小,我所受的教育便不斷培養我「You are the special one」的觀念,要讓我們知道每個人都是特別、獨一無二的。一方面是培養自信心,更重要的是學習尊重別人。

我當然也要培養他們這樣的觀念,只是身為公眾人物,我會比別人更小心處理。畢竟,我的孩子在許多人眼中已有一些「特別」,我不想讓他們覺得自己真的「很特別」。

老大在一歲半時拍了支奶粉廣告,幸運地受到很多人喜愛,朋友也給他許多誇獎及鼓勵,身為父母,自然是感到滿得意的。

直到有一次,我聽見大兒子在一群大人中,自己開口說:「你們知道我拍過奶粉廣告嗎?」我心中掠過一絲念頭「他在炫耀嗎?」我把他拉到一旁說:「如果有人問你拍廣告的事,你就大方地說,但不應該自己主動說,這樣不好。」

年僅一歲半的他或許無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意義,但他再也沒有這樣做了。也許有人會覺得我過度反應,但我希望能在事件累積成問題前,及時修正。回想起來,我們家的兄弟姐妹從小就被要求有禮貌,又或許是國外成長的背景,也特別培養我們要有足夠的自主性和大方的態度。

有了孩子後,我也相當注重培養他們態度大方、應對得宜,對我來說,沒有什麼比基本禮貌更重要。我希望能把握每一次機會,在「適當的時機」立即給孩子們來堂生活課程。

例如外出用餐時,若需要一杯水或一雙筷子,我就會要他們自己去找服務生解決,一方面是藉機訓練他們不怕生、敢開口說話;另一方面,當然也是因為那畫面可愛極了,哈哈。

曾有朋友問我,當爸爸後最大的改變是什麼?我說:「唯一會感到得意的,是看見自己的孩子在長大。」

有一次,我太太帶老大去百貨公司玩一堂Baby Boss,她在外面和其他媽媽聊天,忽然發現原來老大的班級早就下課了,衝進教室一看,已經換了另一批小孩,也遍尋不著聶磊的蹤影。

她著急地哭,耳邊聽到廣播說有走失的孩子,正是聶磊。心急如焚的她,已經想像聶磊有多害怕,可能已經哭個不停了。

她衝進服務中心,卻見到聶磊正跟服務中心的大哥大姐聊得很開心,還幫著逗弄一旁在哭的孩子。她看著眼前這個兩歲多的孩子,穩重、懂得關心別人,一想到他是自己的兒子,實在很得意。爸媽都是如此,會因為小孩的成長,就算只有一些些,也備感欣慰。

自從有了這兩個孩子,我和Judy在溝通教養想法上都相當契合,我真的非常感謝她的支持。許多人問我,你和太太怎麼扮演黑臉、白臉的角色?其實我非常不認同所謂教育小孩時「黑白臉」的工作分配。

在我們家的觀念裏,所有的事情都應當有正常規範,對就是對、錯就是錯。只要是不對的事,就不應該讓孩子可以透過某種管道、某個人得到允許。該跟他們說清楚「什麼是可以的,什麼是不可以的」,父母間應該要有合作默契,確認彼此的教養理念,透過溝通達成協議。

我和Judy第一次為教養理念展開溝通,是為了「兩雙新鞋」。有一回,Judy買了兩雙新鞋送給聶磊,臨出門時,她興高采烈地要他換上新鞋,誰知小傢伙不領情,怎麼樣都要穿他平時穿慣的舊鞋。

Judy心中當然不是滋味,便強迫他換上新鞋,不停地說新鞋子多可愛、多好看……但聶磊說不穿就不穿,Judy氣得罵他。於是,他哭了,Judy生氣了。當時,我就開始思考「為什麼兩雙新鞋會造成如此結果?」

後來,我發現了一件事,身為父母的我們,往往「不給比給還難」。也許是小時候的物質條件沒有現在這麼好,在有了孩子後,都想給他們最多、最好的。

於是往往買東買西、又送孩子去學才藝,只是這些究竟是「小孩要的」,還是「大人要的」?其實,當父母的往往在不知不覺中把「給孩子東西」當做一種快樂,卻沒想到,我們因此剝奪了孩子的快樂。

回想自己小時候,為了想得到某樣東西而努力,在歷經千辛萬苦後從父母手中接過,那種快樂和滿足,真的是非常巨大。

當孩子太容易得到新東西,他便不懂得所謂「驚喜」的價值,也無法從「期待」到「獲得」這個過程中得到快樂。因為,他往往「還沒有想要」,父母便已經準備好在他面前,這要他如何能了解「得到」的快樂呢?

不久前,大兒子說想要一把吉他,我立刻上網尋找孩子專用的吉他,找到一把上面有他最喜歡的蜘蛛人圖案的真吉他,本來忍不住想馬上買回來送他,但我和Judy兩人有了默契,我們就是要「忍住不給」,如此一來,他才能為了要滿足慾望而努力,在獲得時才能享受到滿足的快樂。

我想,與其說服孩子「你可以」,不如讓他說服我「我可以」。一方面,我希望他能有「為一件事而努力」的機會;再者,我也不想剝奪他快樂的權利,因為感到快樂和驚喜是那麼珍貴的感覺……

孩子們也讓我學習成長,並帶給我許多不曾有過的感動和幸福。幾天前,一大早被老大和老二的尖叫聲吵醒。睡眼惺忪地看見他們兩個邊尖叫邊衝進房間,然後在床上跳上跳下,壓到我身上給了個「早安之吻」,又衝到坐在一旁的Judy身邊大喊「Mommy, I love you。」

當下,看著這兩個活蹦亂跳的小傢伙、看著Judy、看著他們親著Judy八個月大的肚子說「妹妹,早安」……我忽然覺得,「Everything I need is here, in front of me」。就在這十坪大的空間裏,我所要的,都在我的眼前。任何東西都比不上這種幸福和滿足的感覺……組了這個家庭,是我一生中最正確的事。